工匠精神,是指工匠对自己的产物精雕细刻,精益求精的精神理念。具体点来说,就是工匠们不断雕琢自己的产物,不断改善自己的工艺,享受着产物在双手中升华的过程。
工匠们对细节有很高要求,追求完美和极致,对精品有着执着的坚持和追求,把品质从99%提高到99.99%,其利虽微,却长久造福于世。不像工业4.0那么复杂,也不像大数据那么云里雾里。而这么简单个概念之所以在中国会这么火,原因更简单,连总理都不得不承认,咱们没这个东西。
其实在过去的叁十年里,我们并不是做不到,而是不能这么做。因为我们面临着叁个非常独特的现实状况。
一、中国跑得实在太快了
我的老师说他年轻的时候,一个同学家里因为是干部,从德国弄到了一台冰箱。他去做客,对着那个冰箱愣了半个小时,心想这辈子要是能有一台冰箱,此生无憾了。而今天,如果你再因为自己家里有台冰箱就去炫耀,恐怕我们都要去精神病院看你了。
这是过去的这叁十多年来,中国急速奔跑的一个缩影。短短叁十年中,我们有106家公司从零开始,挤进了世界500强,我们从供应短缺到产能过剩,我们眼看着自己从吃糠咽菜到健身减肥,这个速度和规模,难以想象。
对于这样一个飞奔的巨人,他怎么可能精益求精,一丝不苟呢?就像博尔特跑出9秒58世界纪录的同时,你还想让他保持姿势的优雅,再认真欣赏下沿途的风景,这是不可能的。
所以我们虽然没有形成工匠精神,但是我们的中国制造思维里,却把另一样东西做到了极致,那就是“速度为王”。
一个领跑者,精耕细作是维持优势的必须,但是作为一个追赶者,要忽略其他细节因素,先通过急速扩张占领市场,这个时候,在你前面的领跑者,因为组织规模过大,而市场份额急速缩小,头重脚轻,就很可能被你淘汰掉。“速度为王”,这是中国作为一个后发现代化国家,在世界制造业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次实践,这也是“中国制造思维”中的精华。
二、中国的机会太多了
因为这叁十多年的急速奔跑,中国出现了一个非常独特的现象,就是新旧两个时代的并存。我们这一代人是注定要被历史铭记的,因为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处在新旧时代交换的地平线上,既能看到新时代的朝阳,也能感受旧时代的黄昏。
就如同辛亥革命后,这个社会既有长袍马褂留着辫子的老古板,也有西装革履梳着分头的新青年,这两种人分属于两个完全不同文化,享有着两种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,但是对不起,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里。
80年代你刚卖两天小商品发了财,90年代股票就起来了,你刚玩上股票,00年代房地产又暴涨了,你房子还没捂热乎,10年互联网又来了,电风扇、钢铁、汽车、飞机、电脑、手机、大数据、云计算、工业4.0、人工智能……
这样一个叁十年就从工业1.0飞奔入工业4.0的大时代里,永远有新的更有价值的社会分工不断出现,而人的协作却跟不上技术的发展,制度漏洞太多,套利机会也太多,所以过去的中国是一个冒险家的乐园,而不是一个工匠的田园。
社会的机会很多的时候,大家自然是追逐新机会,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一件产出低又可能随时被替代的事情上。如果你看了《古惑仔》后心血来潮,非要跟自己较劲,耐住寂寞,十年磨一把绝世好刀,宝刀出鞘准备纵横江湖时,发现大家早跑到乐视网看《太子妃升职记》去了,逗比卖萌成为了社会主流,谁还跟你舞刀弄剑啊。
这就是过去的中国,当更好的新机会不断出现的时候,你固执的守在自己那个世界里精益求精,这不是精神,这是愚蠢。
叁、中国的公司家普遍没有安全感
中国的市场从封闭到逐步开放的过程中,一部分市场和价格充分竞争,另一部分市场和价格还处于垄断,这个巨大的断层形成了一个历史性的制度套利机会。而中国的老一代公司家的崛起,普遍依赖于这种制度套利,想套利,就需要关系,有了关系,就需要打点关系。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原罪的,说不定哪天因为哪个官员的事就被清算了。
如果你一只脚在监狱里,一只脚在国外,那你自然是想捞一把就走。工匠精神,“严谨”、“坚持”、“耐心”这些东西,都是需要时间的,需要一个长期确定性的未来的,如果你连自己的明天在哪都不知道,哪有心思研究这些东西。
另外,即便不被清算,关系也是有时效的,一朝天子一朝臣,你跟设备部长关系好,可是这个部长可能只干叁年,所以你叁年内必须赶紧赚钱,过期作废。这样谁还有心思去精益求精呢,等你叁年后求精结束,部长换了,他只用他关系好的供应商,你再精,连供应商清单都进不去,有什么用呢。
因为这叁个原因的迭加,过去叁十年的中国,不是很可惜没有工匠精神,而是当时根本就不该有什么工匠精神。
至于很多人说的,没有工匠精神是因为我们处于产业链的低端,利润低,所以不能把质量做好,我完全不能苟同。价格从来不是理由。
中国制造业里没有的工匠精神,在互联网行业中却非常普遍。中国的互联网产物经理对于产物的极致追求,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,每一个键每一个位置都要经过十几版甚至几十版的迭代,甚至连美国互联网界都不得不承认中国互联网产物的用户体验,并不逊于他们。
但是你注意,这些互联网产物可都是免费的!所以精益求精这件事本身,跟价格和利润并没有正相关的关系,它是由竞争的标准决定的。开放的互联网行业里,用户用脚投票,你体验不好就没人用。而封闭的制造业里,评标专家们靠关系投票,你体验好不好根本不重要。
产业链的位置更不是理由。
我曾经看到一份报道,采访一个给人代工生产童车的老板。
记者问:为什么你贴别人的牌子,价格又不便宜,你还能有这么大的销量?
老板说:他们要的东西,只有我有啊。
记者问:为什么牛哄哄的沃尔玛也让你说了算?一块蛋糕,由你主刀来切?
老板说:他们的问题,只有我有能力解决啊。
记者问:为什么只有你能解决?
老板说:因为我关注消费者需求啊,因为我努力理解消费者啊。
“比如那张床,我知道消费者舍不得扔掉孩子才睡了一年的婴儿床,希望能用得更久;比如那个摇马,我知道消费者不愿意婴儿车推出去是个物件,搁家里是个累赘;比如那个变形金刚般的童车,我知道消费者有时候怀里抱着宝宝,只腾得出一只手。”
明白了吗,微笑曲线从来都是个伪命题,代工贴牌并不是天然就比品牌科技低级,真正低级的是你因为自己是代工就从来不动脑子。在价值链条上,“设计”、“品牌”和“科技”可以称王,“制造”、“集成”甚至“物流”未必就不能称霸。真正能够占据价值链主导权的,一定是那个最终能为整个价值链创造增值的环节,和你价值链上的位置从来就没有关系,王侯将相宁有种乎?
所以工匠精神这个东西,是有背景的,在不同的时期你的需要也不同。比如说在公司早期的时候,你要快速地去了解用户、了解市场,这时候你如果不了解你的方向,你拼命地去弄工匠精神,可能铁杵磨成针,然后发现这个针根本没人用。而当公司大到一定的时候,如果你继续疯狂地生长,缺乏工匠精神,可能最后变成了快就是慢、慢就是快了。
中国现在的规模是足够大了,发展速度也降下来了,是该开始追求工匠精神了。
但是你会发现,这个事挺难的,因为我们始终是一个对上负责的组织结构。
一个小姑娘,早上出门前可能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给自己化妆,精雕细刻,但是到了公司处理工作时却会敷衍了事。同样一个人,有时有工匠精神,有时就没有,因为脸是她自己的,而工作是老板的。
“工匠精神”为什么不叫“工人精神”?因为工匠是独立人格,对自己的产物负责,同时享受精益求精的成果,所以他重视细节。而工人是对领导负责,他只关心领导关心的事。而领导恰恰是最不可能关心细节的人,职位使然,管的人和事太多,他必须更关心方向。你只对领导负责,不关心实际,只揣测圣意,必然会形成浮躁、短视、投机,这是制度使然,无关人品。
汉朝时,我们的人才选拔制度叫“举孝廉”,可是“孝廉”这东西不好判断,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,谁家总是当官的,谁就孝廉,所以有那个四世叁公的袁绍,这就变成了世袭。
“工匠精神”的道理是一样的,它之所以没办法实现,因为它是“德”,而不是“才”。“德”这个东西,只能主观理解,却不能客观判断,你以“德”为标准,而不是“才”为标准,最终的结果一定是,谁跟媒体关系好,谁跟地方政府关系好,谁就有工匠精神。
仅靠道德感化和形象宣传,无异于“在宇宙中心呼唤爱”,形式大于实际。而德国和日本这种工匠国家,我们与其说他们有工匠精神,倒不如说是一种工匠习惯。这个习惯,是由一整套高品质高标准的工匠制度,和对违规者的严厉惩罚构成的。这就是为什么当年仅一墙之隔,西德以高品质闻名于世,而东德却乏善可陈,以主观的“德”为社会标准,人治大于法治,立法不严,选择性执法,建立不起工匠制度,就没有工匠习惯,更不可能有工匠精神。
今天我们真正要学的,是工匠制度,用制度养成制造业的工匠习惯,再把工匠习惯升华为工匠精神。
制度——习惯——精神,这是中国制造文艺复兴的必经之路,而这条路不能靠儒家,必须要靠法家。
别用“工匠精神”的浪漫,掩盖“工匠制度”的缺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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